我要写点能让自己开心的故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看的和好看的总扎堆。刘彤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走廊咋咋唬唬跑过去一堆人，忽然没由来地想起这句话。
朱戬就在那堆人里打头，篮球在手，一路跑一路拍得叮咣响，跟港片古惑仔登场似的身后缀着一小队一米八的小弟，所过之地一溜班级，班主任们无一不推门抻着脖子骂。
哪个班级的叫什么！不上课拍什么球！无法无天！没大没小！找你家长过来！
一时间高低音此起彼伏堪比黄河大合唱，班级里的学生乐成一片，要是有靠窗边坐着的小姑娘，那是还要扭着头好奇地瞅上两眼的。
毕竟无法无天的朱同学也算是扎堆好看里的代表人物。
朱戬倒也懂礼貌，麻溜儿原地立正，字正腔圆跟新闻播报似的：“报告老师，篮球队训练！”就差敬个军礼，在一群没个正形儿的体育生中间仿佛祖国一支独苗红花，整个人左脸写着做作，右脸写着浮夸。
那会儿大学生是稀罕品种，留学生那更是重点关怀人物，是祖国奔小康的主要希望。刘彤就走个神儿的功夫，再回头就对上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仿佛他刚刚不是跟风看了个热闹，而是凭一己之力破坏了祖国上下的安定团结。
“有些同学，心思要放到学习上来，父母供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你们知道现在中国的大学生有多少人吗？再看看人家英国法国……”
刘彤脸皮薄，坐在最前排低着头，虽然对于千篇一律的班主任式训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就进进出出这会儿功夫，也足够他象征性地红了下耳朵尖。
直到班主任说出了那声下课，刘彤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黑板上方硕大的“团结奋进”四个红字，觉得还是中间那颗金灿灿的星星好看。
结果刚出教室就看见罪魁祸首在门口等他。
朱戬应该是刚训练完，胸口还留着从操场一路奔跑到教学楼的气喘，头发比刚才带着篮球队风光游街的时候要更乱一些，左胳膊夹着篮球，右手抄进兜里，好看得像直接从电影海报上扣下来的青春少年。
朱戬拦住刘彤，笑露八颗牙：“同学，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参加我们篮球队吗？”问完还特真诚加一句：“你这身高不打篮球可惜了。”
刘彤想，黑板上挂着的是个星星，眼前站着的是个太阳。
小太阳也不等回答，特自来熟地一把勾住刘彤的脖子，听他们说你留学刚回国？走！晚上带你去燕春楼下馆子去，记得等我放学啊。
刘彤还懵着，上课铃就响了，朱戬充分发挥篮球队长的运动神经，踩着点儿一路小跑溜远了，只剩一个潇洒背影，根本不给对方犹豫的机会。
下午刘彤没课，刚回国寝室呆不住，只想满校园瞎溜达，感受一下重回祖国土地的熟悉。这会儿算得上是深秋，银杏叶黄了漫天，天津卫地界儿风大，一吹金叶就扑簌簌往下掉，伸手就能随便捞一片。他们学校在和平区最西头，他特地找本地同学打听了一下，燕春楼在红桥那片儿，这天气骑自行车过去估计要把手指头冻疼。
刘彤捏着片银杏叶溜达到操场，刚好看见有人在篮球场练习投篮，那个人佯作了几个闪身，跳起来的时候鞋底沾起来一捧细沙，动作流畅漂亮，篮球入筐，可等转过身的时候刘彤发现那并不是朱戬。
他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银杏叶柄，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好看了的。
还没等走远，篮球场上的人先叫住了他。
“你就是那个留洋的？”
刘彤不知道那个是哪个，但还是特乖地点点头。
那人把篮球放在一旁，小跑着过来打招呼，说自己叫虞祎杰，篮球队副队长，晚上吃饭有他一份。
刘彤想了一会儿，初次见面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就把银杏叶递他手里，说：“晚上记得戴手套，怪冷的。”
朱戬说他不会骑自行车的时候，刘彤整个人都是拒绝的，朱戬半边脸埋进围脖里嘿嘿一乐，长腿一跨就蹿到刘彤自行车后座，突如其来的重量险些把整辆自行车带倒，刘彤一条腿撑着地面，踉跄了几下才好容易稳住，回头刚想发火，朱戬一双手臂先环到他腰上。
瞬间就把他勒哑了火。
“我不会骑车啊刘彤同学，带带我呗。”
朱戬要风度不要温度，灰呢大衣敞着怀，仿佛随时准备拥着哪个小丫头入怀。他怀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贴着刘彤的后背，暖得果真像个小太阳。
“同学，太瘦了啊，晚上带你好好吃。”朱戬半边脸闷在刘彤身后说，刘彤嗯一声表示听见了，继续专心致志骑车，他撑死算个及格新手，从来没带过人，紧张程度堪比开飞机上战场，自行车一路歪歪扭扭，朱戬抱着他的腰在后面跟没事儿人似的幸灾乐祸。
“你这技术也不行啊。”
“你才不行呢。”
朱戬故作夸张地咦了一声，颇有深意道：“你没试过，又不知道。”
刘彤泄愤般咬着牙把自行车蹬成风火轮。
两个人到的时候还是晚了点，虞祎杰和几个队员估摸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正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抽烟，远远看见那辆破自行车九曲十八弯地过来，他们那没心没肺的队长还在后座挥着膀子打招呼，徒留前座的转校生扶着车把晃得像个帕金森早期。几个队员忙着乐岔气，虞祎杰赶紧把烟掐了。
朱戬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刘彤深切感受到猴子在太行山下压了五百年解脱那一瞬间的心情。可能因为骑车太过专注，等他蹲着锁好车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冻得都泛了红。
一双手套甩到他面前，刘彤抬头一看，是下午遇见的副队长。
“还说别人，自己不戴手套。”虞祎杰说。刘彤搓搓手笑开了，说了声谢谢，刚伸手要接，朱戬就拎着他后领把他整个人拽了起来。
“冷不冷啊，进屋了进屋了。”朱戬和一堆人不由分说地推着挤着把他拥进店门，虞祎杰把手套揣回兜里，走在最后，隔着人群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