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不度(序+第一章)

*旭凤/润玉,斜线有意义

*故事梗概:人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其实最开始只想随便写一个“同人剧本里的深情旭凤穿越到正剧中,一边心疼润玉,一边帮着润玉狂怼自己”的沙雕故事。但显然,我失败了。


高亮:本文有一私心拉郎角色顾南衣,雷者请注意避让



序·白玉京

 

昆仑又飞雪。

 

旭凤端坐在山巅一处空旷平地,赤红广袖随狂风上下翻飞,撕扯于天地间,如苍茫叠嶂处涌动的一抹血色浓云。

昆仑山终年积雪不化,劲风里裹着细小雪粒,吹过脸颊好比刀割。旭凤未穿外袍,仅着一件单薄的赤色内衬。他的真身是火凤,自然无惧这区区人间极寒。

然而在下一波急雪袭来时,他还是扬臂一遮,待确认风雪渐歇后,方才仔细落下自己手臂。

他抬手遮挡,却不是为了挡在自己面前。

那只缀着暗金绣纹的赤色袖口堪堪掠过一张清秀面容。被旭凤挡住的人乌发披散,双目静阖,纤睫黑如鸦羽,面色莹白如玉,因少了血色,黑与白便在强烈的冲撞之间,在那人脸上被糅合成极为凄厉的艳。

旭凤对着那张脸凝神看了半晌,又小心翼翼地探出指尖,意图触落对方眉梢上挂着的细碎霜花。凤凰指尖滚烫,还未及真正扫上那人眼角,雪花便耐不住热度,先行融化成股股水痕,自那人深邃眉眼处滚落。

一滴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那人枕着的白绸软枕上,旭凤却忽然像是被这无声惊雷震醒了美梦般,猛地收回手来,心神俱是一恸。

“……兄长。”他对着那人茫然唤道。然而四下空空如也,除了山谷间呜咽的风声外无任何应答。

旭凤复又垂目,无声喃喃:“润玉。”

天地皆静。

更多的雪花飘落在润玉交叠的双手及脸颊,它们没有融化,也不会融化。唯有旭凤触及的那一处雪消了去,自润玉眼角曳出一道透明长痕,很像是落了泪。

但旭凤知道,润玉已经不会再落泪。

——已殒的上仙,要如何落泪。

 

燎原君在天界遍寻旭凤不到,稍一作想,便知天帝这是又去了昆仑。

要说这昆仑山,其实既不属于人界,亦不属于天界。严格来讲,昆仑乃天帝下都,山最高处直达天庭,故而被世人当做人界与天界之间的通道。虽说是通道,可昆仑山四周不光有深渊若水环伺,更有层层炎山阻隔,凡人不必说妄图借助昆仑山登上天界,就连摸到山脚都毫无可能。

这样一处宝地,凡间不知有多少人盼望着能登上一登,以求个不老不死之身。可凡人们却不知正是这座灵气充沛的神山,在天界的入口之下,凡世的流云之上,却停着一尊白玉棺椁。

且这一停,就是千年。

千年来,燎原君已经习惯了天帝若是不在大殿理政,就定是在这昆仑山巅。燎原君更知,旭凤一旦去了这超脱两界外的昆仑,便摆明了颁下一道无言禁令:无事不可扰,有事更不可。

 

但,若不是眼下当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燎原君断不会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擅自来到这只属于天帝的清净之地。

 

这日昆仑山的风雪尤为大,燎原君隔着一片雪雾遥遥望去,隐约见天帝旭凤一袭红衣,正低伏在棺椁旁。

他不敢靠得太近,又前行了几步,便原地跪拜在雪中。

“陛下,燎原君有一要事相禀。”

旭凤的声音被风带来:“讲。”

天帝的回答简短有力,只低低沉沉的一个字,就压得燎原君的脊背不由得又往下沉了几分。

旭凤到底是与原来不同了。

燎原君紧贴手背的脑门出了些薄汗,他原是想高声应答,但说出口的字句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一字更比一字音浅,到最后更是声如蚊蚋:“回陛下,润玉殿下,找到了。”

短短三个停顿的时间,燎原君再抬头时,旭凤赤色的衣摆已经掠至眼前。

“你说什么,你……你且再说一遍。”

燎原君抬头望去,这位年轻的天帝脸上并没有他料想的震惊抑或狂喜,有的只是怔忪,和一点疑惑不解。

“再说一遍。”旭凤抖着声音问道。

他的语气轻得还未落地便已消散在风中,像是怕惊醒一个好梦。

燎原君追随了旭凤几千年,看着他从火神变成战神,又从战神变成了天帝。凤凰永远挺直的脊背甚至在独挡千万妖魔时都不曾晃上一晃,可此刻,在这微不足道的尘世风雪中,燎原君竟是怕旭凤下一刻会跌坐在他的面前。

“润玉殿下的元神已入轮回,投生在了人界。陛下,润玉殿下,终于是寻到了。”燎原君看着旭凤哽咽道。他本也不想如此失态,但他每说一字,旭凤的眼睛就会更亮一点,待他全部说完,旭凤眼中的亮色终于化成一层将落未落的薄泪。

“兄长,兄长……千年了,你可真是让我好找。”旭凤回头望向棺椁,蓦地破涕为笑。

可他笑着,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燎原君听他又哭又笑,不由心中一紧,连忙紧盯旭凤神情,以确认他是否还好。

旭凤就这样干笑了两声,再开口,仍是泣音:“哥,你等着我,旭凤这就亲自去凡间接你回家。”

旭凤如此,燎原君心中更是不忍。他见旭凤一挥衣袖,竟是要直接从这昆仑山巅跃入凡间,情急之下只能一把钳住旭凤小腿。

“陛下且慢!还有一事!”

旭凤蹙眉看向燎原君。

燎原君接来下要讲的可不是什么好话,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开口:“陛下,属下自斗姆元君处还得知,润玉殿下他转生后,身上有劫。”

旭凤的面色倏地冷了下来。

“劫?”

燎原君硬着头皮,咬牙道:“天劫,生死劫。”

 

 

 

 

第一章·莲生并蒂

 

自鸿蒙初始以来,渡劫一事,向来只能靠历劫之人一己之力,容不得他人相代——虽说不能以身相代,但以身相护却是可以的。

 

今日旭凤下至凡界的第一日。

 

那日燎原君于昆仑山告知润玉已入轮回,他心旌摇曳之下竟想即刻去往人间寻人,没成想当场被燎原君死拖大腿,硬生生给薅在了原地。现在冷静下来一回想,旭凤也自觉身为堂堂天帝,那日行为确实是鲁莽得有些丢脸了。

思及此,他忍不住声轻一笑。

万把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凤雏一样莽莽撞撞,况且——旭凤转动一下手中粗瓷茶盏,淡黄的茶汤映出他一双含笑凤目——况且,兄长,我已等了你千年,又哪里会急在这一两日。

嘴上是这样说,至于心里如何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旭凤想得入神,自然没有注意到,随着一阵阵低声窃语,这酒楼二层众宾客的目光都渐渐聚集在了旭凤一人身上。

 

旭凤甫到凡界时,天光尚未大亮。他借着破晓前夕仅存的一点淡薄夜色寻至一处当铺,用几样随身的精巧物件换足了银两,并向心怀疑虑的老板百般保证,这些东西真的只是他祖上留下的传家宝,并非那些皇宫内侍盗出来的玩意儿。

兑了银子后,旭凤又去刚开始的集市中花了十两纹银买了一匹毛色红棕的高头骏马。

待他置办好这两样行走人间的“标准行头”,天色已经大亮,眼看街上人烟渐盛,旭凤不欲过多引人耳目,将黑色外袍的兜帽往头上一掀,作最寻常的江湖侠士装扮,牵了马慢悠悠踱步进人潮中。

 

只是此时他摘了兜帽在酒楼歇息,在座但凡长眼睛的,任谁也不会再把他误认什么寻常侠士。

昨日的天帝陛下,今日的旭凤侠士,本就天生一副清隽相貌。此刻他长指轻捻茶盏,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与自家兄长重逢的喜悦中,街上小贩的叫卖,茶馆小二的吆喝,旁桌客人的闲谈,无一能入得了他的耳。

许是太过盼着与兄长相见,恍惚间旭凤竟是听到润玉轻唤了一声凤凰。

明知是错觉,这一声“凤凰”也是唤得他心花怒放。他薄唇紧抿,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低下头对着桌上一盘清蒸鳜鱼笑得情意绵绵。

这场景倒是让不少绕着他打转的目光收了回去——乖乖,好俊的公子,可怎么竟是个傻的?

 

旭凤自是无从知晓自己转瞬间就从“不知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变成了个“可万万嫁不得的傻子”,迤迤然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口中。

只是他这口鱼肉还未咽下,便听得身后传来压低的一声:“陛下。”

旭凤心中一凛,霎时敛了笑意。

“如何?找到人了?”他侧头问道。

俨然又是那九霄云殿之上的天帝模样。

立在他身后的是一名半大少年。这少年面无表情,一席纯黑劲装,怀中抱一柄长剑,周身萦绕肃杀之气。他也不去管周遭食客望向他时的惶恐神色,只对着旭凤摊开手掌。

他掌中托着一颗小巧的蓝色宝珠,此刻那宝珠正微微闪着光。

这间酒楼中的凡人或许不认得,但他们二人却心知肚明,这宝珠正属于润玉惯常戴在手上的那串人鱼泪。

这宝珠在少年手中光华流转,意味着它的主人——夜神润玉就在这附近。

旭凤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就在这酒楼附近?竟是这样巧?”

少年冷静道:“是。”

“青鲤,你——”旭凤话说一半便觉不妥,目光又看向那少年。

少年略一颔首,依然是那幅与他年龄不符的古井无波,主动答道:“南衣。”

 

这半大少年就是旭凤先一步派遣下来寻找润玉踪迹的仙侍。他本是璇玑宫池中一尾未跃龙门的青鲤,润玉殒身后近千年时光里,偌大璇玑宫早已人去楼空,独独这尾青鲤一直徘徊池中,不肯离去。

旭凤将那串他一直仔细保存的人鱼泪取下一颗,叫这青鲤少年用灵力催动。许是同为水系法力,又许是他在璇玑宫中千年,多少沾染了润玉残存的灵力,人鱼泪竟在这小小一尾鲤鱼手中重绽光华。

于是这在人界寻找润玉的任务便落在了他身上。

 

也是因为接触不深,旭凤才一时间想不起这青鲤少年的名字。

不过这尾青鲤自然不会怪旭凤。倒不是他不敢触怒天帝,只是他本就是个古怪性子,平日里寡言少语,待人也极为冷漠,心思倒是不坏,人也很是听话。

 

“在人间不必唤我陛下,就叫公子吧。”

“公子。”南衣淡淡道,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南衣手托那枚人鱼泪,向四周晃了一圈,见那枚珠子在朝向西南方向时光华最盛。

旭凤片刻都等不及,起身朝那方向急急奔去。

因为是酒楼二层,再急也只能是扒着栏杆向外望。这酒楼正处繁华地带,街旁两侧商贩云集,行人如织。

可纵如此,旭凤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样的眉,那样的眼,那样的笑。千万年来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润玉。

一千年,太久了。

旭凤几乎要忘了什么天帝。他巴不得自己此时还是那只百年修为的小红鸡崽儿,这样也好能同幼时一般,理直气壮地遥遥喊他一声哥哥。

 

然而未等喊出一声兄长,旭凤便又猛地住了口。

 

润玉还是那个润玉,一袭白衣出尘,笑起来时眉目温柔,一副全然没有脾气的样子。他站在街边,手中正拿着一枚做工精巧的镂空银香囊往身边一人腰间比划。

那人后退一步不让他碰,似乎还顶了一句嘴,润玉的眉眼间的喜色立刻消散了一些。

但他依然还是笑着的,神色几乎可以称之为宠溺,那只伸出去的手还在空中举着,也不收回。身旁的人没有办法,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任由润玉低头将那枚香囊仔细别在自己腰间。

 

旭凤站在栏杆边,久久未动。

南衣自他身侧一同向下望去,迟疑片刻,方道:“一模一样。”

旭凤怔怔看着润玉身旁那人。那人手里拨弄着银香囊,亦在朝着润玉微笑。

 

高鼻薄唇,凤目点漆,即使是站在润玉身边也毫不逊色,真真一副好皮相。

 

这样天赐的好皮相,可不正是和旭凤生得一模一样。

 

 

 

 

 



①关于“昆仑山乃天帝下都”的说法来自《山海经·海内西经》:“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

②关于“昆仑山弱水环伺,炎山重重”的说法来自《山海经·大荒西经》:“昆仑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燃。”

③关于“登昆仑者可长生”的说法来自《淮南子·墬形训》:“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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